好兔一窟

细雨骑龟入剑门

【优散/长篇幅】划归时间 12

黑帮老大手底下的喽啰全都金盆洗手了,黑仓里还存着大把的货,但少了那些捧场的,一票生意也难得干成,自然是失魂落魄。虎落平阳的大哥只盼着昔日哪个马仔还能惦记着自己的好,跟自己喝完最后一口红酒,也算是没白跟这帮人分赃。

寒假一放人去楼空,小卖部也再无往日门庭若市乌烟瘴气的景象。店老板点着一年的余货,独守着这儿难得的冷清,大概就是那大哥的心情。平时跟那帮龟儿子们狼狈为奸,他们给自己多涨点销量,自己给他们留一片犯事儿专用的净土。但龟儿子们走了,销量停滞了,自己也得接受一时没人谄媚奉承的境地。

所以,当刚刚送走散人就径直走向小卖部的优瓦夏推开大门,老板认出了这就是原来那个在书架上蹿下跳的泼猴。宛如看到了温暖的希望,老板热情洋溢地问优瓦夏:“来抽烟的?”

“不,我就买点吃的。放假了,没人会来这破地方抽烟的。”

于是老板看着他抱了一箱方便面走,用的还是学校发放的小卖部生活券,一毛钱都没撂下,就满载而归地走了。

老板忽然想到,这人平常也没让自己给他打过掩护,一直很嚣张地称霸着书架顶部,也不怎么买东西,就是一脸冷漠地陪着经常和他一起来的一个傻小子。那个傻小子掏钱买着学校那些比市面价贵不少的零嘴儿,居然还一直笑呵呵的,也不知道怎么跟这个猴精混到一起去了。

 

优瓦夏买足了一寒假份的泡面,每日三桶从不含糊。年三十,他的第三桶面嗦了一半时,却听见宿舍门被拍得响起来。他吃东西的时候非常讨厌被打断,但这次他却有些迅速地起了身。从桌子到门口的路上他其实什么也没想,因为他的猜测,或者也可以勉强称作期盼,十分自然地涌出来,就像他刚刚非常自然地就主动咬断了口中的面一样。

还有谁会没事闲着敲自己的门呢?

但打开门的一瞬间,优瓦夏明白了自己以与世隔绝有段时日,嘀咕了人类闲得慌的程度。他看见宿管大妈搂着那只狗,站在门口,笑容如同这个节日一般吉祥,要不是狗被她勒得死死的,估计又得扑到自己身上来。

“我不洗狗。”

“哈哈,小伙子想啥呢,这宿舍又没人住,我这几天都是自己在你们澡堂里给它洗的澡。”大妈摸了摸乐乐干净的后背,“我是叫你去吃饭的。年夜饭到哪都是要吃的,这几天都没见到你人,活得怪窝囊的吧?我给你改善改善。”

白吃这种事情优瓦夏向来是乐意的。

他跟着大妈走进了她的屋子,上次进这里头,还是和散人半夜翻墙出去吃宵夜被抓进去的,那时这屋子除了一个铁架床,一台旧电视之外,就只剩下墙上的钟和挂历了。而这次,电视里放着的是举国上下喜闻乐见的春晚,大妈贴上了窗花挂上了福字,明明今年没有下雪,这几年都没下过雪,也有一联“瑞雪兆丰年”的对子。她不知从哪搬来了一个饭桌,饭桌上各色佳肴铺陈开来,差不多是五六个人的菜量,可分明就只摆了两副椅子和碗筷。

“几个人吃,都得是年夜饭的样子,吃不完也没事。”大妈招呼着优瓦夏坐下,优瓦夏一边想着自己应该可以吃完,一边操起了筷子。

平常食堂的菜都是凉的,跟散人出去吃也多半是垃圾食品,所谓热腾腾的家常菜,好像的确是很久没吃过了。他一边品尝着这些对于他而言陌生的味道,一边听着大妈絮絮叨叨。

“哎呀,我是要看着学校,所以每年都没法回去,其实这个点儿还是应该跟家人一起的。这个时候都不能团圆也是够惨的。”

“不过你也别难过。我前些年也见过你这样的学生,管女生宿舍的时候一姑娘,就是谈恋爱跟家里闹翻了不回去。看你平常折腾事儿的那个劲儿,估计你家里人也是够烦你了才没让你回去。”

“你室友那孩子就乖得不行,有礼貌又有责任感,平常也都是他照顾你吧?真不知道他怎么就乐意天天跟你耗在一起呢?”

优瓦夏听得非常想制造一起“顶撞辱骂教职员工”事件,但也许是因为大妈的手艺的确是不错,他不想额外腾出力气惹事让自己少吃两口,也或许是因为这种喜庆的气氛对他来说阔别已久,甚至显得新鲜起来,他心情尚为不错,于是只是继续安静地听着。

大妈说话也像诸多普通人类一样毫无逻辑,从自己的青春年华侃到自己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又从学校这年的工作心得跳到有了乐乐之后给她带来的人生乐趣。但她说的最多的居然是散人,她说她如果能把自己那个不孝子掐死再捡一个,她偷遍所有妇产科也要找到个像散人一样的当儿子。她说散人成绩又好,情商又高,办事麻利机灵又会随机应变,乐于助人也乐于助狗,关键是还懂得时不时体察一下她,这个习惯了被人嫌弃的大妈。

优瓦夏想着散人是时常会给大妈送点温暖,比如家里寄来的水果给她送点,洗完乐乐也会顺便跟大妈唠唠嗑。优瓦夏没问过散人为什么,因为见怪不怪,他总是热衷于做这样的事,无论是对人人恐避之而不及的宿管大妈,还是对同样被人人这样对待的自己。

“所以,你觉得他很值得被喜欢?”

优瓦夏忽然冒出一个这样的问题,在大妈不知第几次又表扬起散人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一晚上都不会主动说话,可他却问了个自己都没想过会说出来的问题。

“怎么着?你讨厌他?还是嫉妒他招人喜欢?我跟你说,你要是学着点人家,朋友不会这么孤零零地少的可怜……”

“我就问他值不值得被喜欢。”

“值得啊!当然值得了!”大妈豪爽的举起她的保温瓶,将热乎着的开水如白酒般豪爽饮下,发出草原牧人酒酣之时一般豪爽的笑声。

优瓦夏也端起他自己的那一杯热水,喝了下去。这样的温度对于平时几乎只喝碳酸饮料的他而言并不适应,水在他胃里翻腾一番,又化作热气,一点点地向上升腾,直到胸腔,让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忽然烧得炽热。

上次这样的感觉是喝了那瓶酒,可这次喝的明明是水。

是因为什么呢?优瓦夏记得自己方年幼时,看到身边其他的孩子总会因为情绪有各种生理上的反应,比如害怕的时候会瑟瑟发抖,生气的时候会语无伦次,他觉得这样很难堪也很可笑,所以做了很多训练,让自己的肌肉和神经都如机械一般被自己控制得良好,让他无论内心里有怎么丰富的活动,他的情绪和感知都能确切地反应。

难道自己是懈怠太久,所以已经像这个大妈一样,会因为喜爱这样的情感,影响到自己对一杯白开水的反应吗?

不过这样的热并没持续太久,忽然一下,被大门挡死在外的寒风猛地冲破了封锁,呼啦啦地吹了进来,把他整个人从脚到头都冷却了。可他知道,西北风不是台风,再大也吹不开紧紧合上的门,一定是谁转动了门把手把它推开了,那个人此时应该就站在门口,在那盏并不明亮的钨丝灯的正下方。

他心底的猜测,可以说是期望,再次翻涌上来,告诉着他那个闲的蛋疼开了门的人是谁。

 

“铛铛!过年好!阿姨好!我妈包了饺子,肉馅儿的菜馅儿的都有,特香!知道您待在学校没回家,给您带来尝尝!也陪您过个年!”

不用抬头去看大妈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是红着眼眶,眉眼拧成最感动的形状;不用看她在干什么,她一定起了身,去接过饺子,顺便帮带饺子来了的那个人把厚外套脱下来放好。那个带饺子来的肯定满脸笑容地跟大妈寒暄,就是那张久违的,看到就想嘲讽两句的憨傻的表情。

“喂这个屋子里是不是还有个人啊?我本来有给你带的哦,你要是接着装空气我就都自己吃了!”声音一点一点地靠近自己,窗外大概是下雪了,半融化的雪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在地上,也一点一点地向自己逼进。

他的手拍上了自己的肩,不知道用了个怎样扭曲的姿势,让他的脸正对上自己视线。优瓦夏看着那张傻脸,看着他还似有寒气氤氲的眼里倒映着自己此时也显得不太睿智的表情。

“新年快乐!优瓦夏!想我没有想我没有!”

眼前的人的双眼轻轻合上,遮住了那个表情有些呆滞却又怎么也调整不过来的自己的倒影,笑成了两条缝,跃动着喜悦,向自己扑来,正如他的闯来,今晚也好,很久很久之前的初识也好,毫无征兆,恰如其分。

 

优瓦夏莫名想起那门上贴着的“瑞雪兆丰年”,居然真的下雪了。

雪总会下,有些人,和伴随着他不可避免要发生的事,总是要来。













来了!这一个月忙得大气不喘,

但前几天受到了那样的激励和大家的支持,所以挤出时间也要更新啦!

请督促我更勤快起来!


这一章用别扭的方式写了别扭的感情的渐渐笃定……

所以笃定的感情也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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