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兔一窟

细雨骑龟入剑门

【优散/长篇幅】划归时间 07

“世上有千千万万的造树者,能在自己的领域内栽植一颗大树;而你正如一个辛勤的小花匠,在辽阔的原野上孜孜不倦地播种。你虽然学习成绩不那样拔尖,但你兴趣广泛,爱好丰富,老师经常会惊叹于你的多才多艺与见多识广!谁说花开遍野就逊涩于那古木参天呢!”

散人对自己小学的班主任一直是赞美有加。那个文艺女青年心思细腻柔软,体察着所有孩子的情绪,经常在感动孩子们之前把自己感动,让所有孩子都有幸沐浴于她的柔情似水,过一个浪漫的童年。尤其是她撰写的评语,如同诗歌一般优美巧妙,让人感到温暖幸福。

散人珍藏着那本薄薄的评语手册,夹在记事本的某一页前。有天他心血来潮,给优瓦夏念了念这段评语,看看这母性的关怀能否触碰优瓦夏内心的柔软。

“明显是在逃避老师总结学生优缺点的职责,说得模糊不清及其笼统,有碍学生个人发展。”果不其然,诟病之词从优瓦夏的口中蹦出,简直像自动回复一样熟练,“至于究竟造成什么后果,我看看你就知道了。”

还有自动回复一般熟练的嘲讽。

 

散人本身也不指望优瓦夏能欣赏这样的评语,从内容上这条评语就不适合他。优瓦夏显然是拿到了最好的智慧种子,从选地刨坑开始就比别人容易,老师说的那堆大树里最高最拽的那一棵肯定就是他的。老师让花开遍野的散人不要怕古木参天,可那参天大树才懒得理他呢。

再从评语的笔法上来说,直来直往的确是优瓦夏的风格,而且,散人自己都不觉得这个文艺女青年能把优瓦夏这种单纯的“智商高”写出什么花来。

散人从小几乎是看到什么喜欢什么,喜欢什么就去学什么,虽然学艺不精,但是经济适用。要唱歌的时候也能霸一会儿麦,跳舞机上也能蹦跶两下子,画板报的时候也能涂鸦上去,各种体育活动更是不在话下。

至于优瓦夏,散人一直怀疑这个人没有爱好。他的书桌上真的只有课本练习册,上课的时候唯一开小差的方式就是睡觉,若说能有什么东西能算是独得优瓦夏的厚爱,就是他的笔记本电脑。

散人读的中学不差,一般能考进这所学校的孩子家中都不会囊中羞涩。带笔记本来学校的男生多半都会带一台精心挑选装配的游戏本,戴上头挂式耳机,把手放在外接的机械键盘上的一瞬间,感觉自己一下就从寝室拽进了起点爽文里一般。但优瓦夏的电脑没有经过什么特别的组装,选的既不是拉风的游戏本,也不是什么纤薄的超极本之类的,淳朴得就算有人指控他偷了数学组的电脑,也是会有人相信的。

这样的电脑可以做什么呢?让他可以一有空就没日没夜地对着它,从优瓦夏那淡定自若的表情来看,显然不是玩游戏,那是在干什么呢?看新闻?又不是他电脑像老干部,他就真的有老干部的爱好。这个年纪的男生拿电脑还喜欢做什么呢?

散人很惭愧地第一时间想到了看教育片。他忍不住脑补了优瓦夏整天神情泰然宛若辟谷成仙一般,怀中之物却承载了翻云覆雨烈火寒冰与薪火相传的希望……这优大仙修的是哪门子离经叛道的妖术!

“妖孽!哪里跑!”等散人意识到自己刚刚也是有些进入了走火入魔的空想状态时,手已经呈刀状劈向了优瓦夏的肩膀。被武僧散人逮住的妖孽很敏捷地扭住了这脆弱的手刃,清脆的“咔”一声,好像真的有钢铁碎裂一样。

然而散人现在庆幸着只有手惨遭酷刑,如果不是周围如此人潮拥挤,优瓦夏无处施展身手,他现在估计已经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思考自己受伤的尾巴骨能否支撑自己直立行走了。

现在,正是一年之内操场集聚学生最多的时刻——社团招新。所有对自己高中生活有着除学习外的灿烂设想的人,都会来这里寻找出路,至少让自己的爱好也可以在学校招摇招摇。散人觉得难得有的学校支持、同学喜爱的活动,当然是要参与的,便强拽着一脸“管我毛事”的优瓦夏来到了招新现场。

从始至终,优瓦夏像个麻袋一样被散人从一个展摊拖向另一个,但始终拒绝在任何一个社团的报名表上签字。不管散人是以身作则先签名为敬,还是舌灿莲花比社团招募人员还卖力的劝诱优瓦夏报名,优瓦夏皆是面无表情的拒绝,倒是招募人员都有点被散人打动,想着这个人做我们社下一届的什么管理人员也许不错。

“卧槽。”优瓦夏虽然体型清瘦,但好歹也是个十五六岁的男人,四百米的大操场,拖着这样一个重物走了一整圈,还要进行思想斗争和循循善诱,苦行僧穿山遍野化缘传播佛法都没他苦,这位施主连一粒米都不愿施舍。

散人觉得胳膊好痛心好酸,终于在最后一个摊位也被优瓦夏拒绝之后爆了句粗口——这个人就算真的与世无争对什么都没兴趣,就不能体谅下周围的朋友吗!

虽然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散人觉得他可能真的不能吧。

“但总之你这样也太过分了!我那么努力地想让你的生活丰富多彩起来,身心都付出了无比沉重的代价,你居然这么对我!我还不如遛只狗来这儿,狗还会叫两声,你就只会摇摇头!狗还比你轻!狗都比你通人情!”

“你可以问问这有没有社团需要狗员。”神情平静得像现场咨询人员一样官方。好一手强行转移重点,散人一时都想不起来自己刚刚说的话是对优瓦夏的指控,还是真的询问了一个关于狗狗入社的问题。再一次被优瓦夏堵得无言以对,两个人沉默地从操场往宿舍走,空气忽然又变成了散人最怕的尴尬。

“额,你喜欢狗吗?”散人觉得自己的沟通能力已经要被优瓦夏拉低了。

“又脏又吵。”

“你经常给它洗澡就不会脏啊,就像人一样,邋遢的人也很脏嘛!”散人大概是小时候看了不少动画片,动画片主角从鱼到鸟从恐龙到耗子,几乎快覆盖所有物种了,还是个傻孩子的时候,甚至还根据动画片主角的比例成功判断了人是比较低级的生物,当主角比较多的就是狗,所以狗在小散人的心中有着伟岸的形象。长大了之后明白了人类的伟大,但好歹还抱着“万物平等”的心态,不像优瓦夏一样对其余生物毫无爱心。

“而且狗的品种是不一样的,那些傻一点的喜欢吵吵,聪明的还是很安静的。”散人针对“吵”的问题又补充了一句,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了自己好像给了对方什么可乘之机。

“这一点也像人一样。”

果然失策了。

 

“诶!你们在聊狗啊?”散人听到声音转过头去,发现宿管大妈正怀抱着一只体型尚小的金毛犬,她头上的发卷再配上她轻抚狗的动作,感觉她要活生生把宿管演成包租婆了。

“昨儿我在校门口捡到了这么一只小家伙,怪可怜的,就给捡回来了,哎,就可惜学校不让养动物,我只能把它养在宿舍库房里。好不容易吃喝都给安定好了,就不知道把它带到哪里去洗个澡呀。”大妈用怜爱的目光抚慰了垂头丧气的狗狗,又抬头扫了扫散人与优瓦夏。看到这个眼神,散人就大概明白接下来的展开了。大妈只能用远在职工楼的职工澡堂,如果要把狗狗抱过去,必定要惹人耳目,而如果想在大妈管辖区内给它洗个澡,那就只有男生澡堂了。

大妈自己肯定不能闯入男生澡堂的。散人知道,现在再不赶紧跑,这个锅就真的摘不掉了,自己要成为大妈违规养狗的共犯了。

但大妈没有再跟散人说什么,没有给他开脱的机会,她似乎是看出来散人是比较好说话的那个,轻柔地把这个小小的生命放进了散人的怀里。散人的手臂清楚得感知着它那浅浅的却又分外柔软的茸毛,触感舒服得让人想要捏一捏,但它的呼吸带动着它身体的起伏,孱弱地磨蹭散人同样在搏动着的胸口。

一瞬间,散人明白了它不是什么动画片里的主角,也不是生命平等论中一个抽象的概念,它就是一个微弱的生命,和自己一样,它可以被比它强大的生物轻易地消灭,但也可以因为一点点关照勇敢地活下去。

“嗯……”散人任性地拒绝了对后果的思考,支支吾吾地答应了大妈。

“太好了小伙子,我就知道你们是善良的。”虽然优瓦夏全程毫无反应,但大妈还是真诚地感激了二人,不过她聪明地只拍了拍散人一个人的肩膀,说道,“你们既然帮了这个忙,那小家伙能活下来,也有你们的一份功劳,这样吧,你们给他取个名儿吧。”

散人深知如果取了名字,就真的要跟大妈一起负责任了,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现实点来说,如果大妈被抓到了,少说工钱也要被扣,自己和优瓦夏肯定又要拿一个处分;善良点来说,这个小东西这么脆弱,生老病死,都未知未卜……张扬的青春年纪,从来只有别人对自己负责,谈起责任也无非是核心价值观等模糊的东西,从未负过这样真切的责任。

“就叫它乐乐吧。”可散人还是给它取了名字。

年少就想那么多齐全的考虑,真正要老谋深算的时候还不得累死。

 

优瓦夏看着散人抱着乐乐,眼神是难得的恍惚,好像有一些期待与心动,但被更多的无措和慌乱包裹住了,朦胧一片,上次见他这个样子,还是绯闻风波的时候。他无声地跟在散人后面,和他一起上了楼,直到与大妈拉开了足够的距离,他才说了一句连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嘲讽的话:“接下来,我们就要和这个曾经要把我们就地正法的女人狼狈为奸了。”

散人觉得优瓦夏讲了个难得的挺幽默的笑话,笑出来的一瞬间,眼前的迷茫好像也消去不少了。






杜撰了一下乐乐的起源,我乐可是三番,毕竟优大站乐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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