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兔一窟

细雨骑龟入剑门

【优散/长篇幅】划归时间 13

虽说泛滥的好意近些年总是被人所诟病,那些乐善好施的人也总是被打上“圣母”“地暖”之流的标签,但正因为有了这些情愿以热情去博别人一乐的人的存在,才让诸多孤独的人能拥有一点暖意。

至少散人是这么想的,即使会被人说自己群发的祝福与关心并不值钱,他还是打早儿就编辑好了分门别类的祝福短信,发给同学的、发给哥们儿的、发给长辈的……一一存在了备忘录里,等着年三十合适的时间就发出去。散人明白,大家都说着“被短信塞爆好烦啊!还都是群发的。”之类的话,但如果真有人连个群发的祝福都没收到,岂不是更落寞?

散人希望这样的人还是越少越好,所以他觉得宁愿被人说伪善,也要尽自己所能传播温暖。

更何况,自己真的认识一个可能什么短信都收不到的人。

据散人所知,优瓦夏懒得记别人电话,也不屑于把电话特意留给别人。有次散人手机没电,想要借他手机给班里同学打个电话,却发现他的电话录里什么都没有,别说别的同学了,甚至连自己的电话都没存。

他觉得有点恼火,跟优瓦夏嘟囔着:“你怎么连个我的电话都没记下来啊。”   

优瓦夏便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翻到了通话记录的界面。散人看见那个列表上几乎是有且只有一个号码,就是再熟悉不过的属于自己的11位数字,中间夹杂了几个来自海外的骚扰电话。很显然,自己是优瓦夏唯一的通讯对象,所以存不存电话都一样,反正列表里就这么一串儿数字。

如果是哪个小女生看到自己男朋友的手机通讯记录是如此的纯净,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感觉自己填充了他的世界,他的心中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散人比较了解优瓦夏的特性,他虽然真的只和自己这个“人”联系,但整个人类世界在他心中的分量可能还不如一袋薯片重。所以,即使的确有那么一些小感动,散人更多的还是再次为优瓦夏的社交能力担忧起来。

仔细想想,优瓦夏的QQ是自己帮忙注册的,因为刚开学那会儿老师强行要求班长组织每位同学进班级群。后来响应同学们的呼吁,散人又创建了一个没有老师专门用来同学间瞎扯淡的群,而这个群优瓦夏就死活不加了。

“QQ卸了,真吵。”他如是说。

除了在同一间教室,名字被编进同一本花名册里,他和同班同学们真的是没什么联系啊。新年的时候他自然也不会收到短信,倒不是说同学们可以排挤他,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近他,大家早就接受他与世隔绝的现实了,就像他是唯一不在同学QQ群里的那个人一样。

一个人过年,又没有网络通信的对象,深知优瓦夏冷清的散人,决定至少优瓦夏的祝福短信不能是群发的。在编辑完所有人的短信,也就是年三十上午十点左右之后,他便开始思考要给优瓦夏写点什么了;然而,直到散人妈妈把年夜饭的菜上齐,仨人围着饭桌看着春晚的时候,他还盯着空空如也的备忘录发着呆。

一开始想写一些温情又幽默的小段子,但又怕被优瓦夏嫌弃是尴尬恶心;想给他写平实真诚的小作文,说说对过去的感谢以及对将来的祝福之类的,又怕他懒得看完直接扔到一边去;既然这样干脆发句新年快乐过去得了,可这样真的对得起孤苦伶仃的优瓦夏吗?万一他人性觉醒真的觉得寂寞了呢?

年三十的不看春晚不吃饭,老盯着手机,当然会被爸妈责备怀疑。散人妈妈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对着输入法键盘若有所思,不禁想起了高中班上男生给女孩儿写情书时的那种怂样,她和散人爸爸交换了一下目光,确认了对方的想法与自己吻合之后,试探着问儿子:“怎么了?给喜欢的姑娘发短信啊?”

“哎呀妈,不是,是我室友!”散人敷衍而不耐烦地回应,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爸妈脸上将信将疑而又愈发惊慌表情。散人爸爸想起那天在学校门口见到的小伙子是挺眉清目秀的,又结合了一下现在年轻人开放的恋爱观,忍不住背后一寒。

被爸妈盯了好一会儿的散人才察觉到异样,连忙为自己的性取向辩护起来,将优瓦夏是如何身世孤苦性格孤僻缺乏关爱解释给了爸妈听,并说出了自己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表达关心祝福的苦恼。

散人妈这才松了口气,说:“你俩关系那么好,有啥就说啥呗。”

 

也是,自己和优瓦夏总归还是称得上好的,也不会因为一条短信就彼此计较什么,就把想跟他说的话简单地告诉他就好。

可想了想,自己想跟他说的话好多啊。虽然放假前天天黏在一起自己又话唠,但放假之后自己走访的亲戚啦买到的东西啦被烦到的熊孩子之类的都没有告诉他,有好多好多事情想跟他吐槽来着;其实就算是放假前,也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他说,比如好想告诉他他那天从自己这儿抢走的饼干是芥末味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面不改色地吃完的;关于他的事情,散人也有很多疑惑,比如散人不知道他这几天一个人是怎么过的日子,也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放假了也不愿意回家,还有放假前,放假前那个晚上,他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呢,是因为想替自己解围吗,可他那么聪明,怎么就想了个那么傻的办法,傻到真的让自己担心他会生病会出事……

“啊不行,我到底想说什么啊!”

“要不你打个电话得了。”

“打电话……也是,想到哪说到哪里吧。”散人

 

“那你就打电话啊,为什么跑过来?”优瓦夏一边看着散人拿暖气烤着被雪打湿的衣服,一边听他控诉着自己是如何让他没吃饱饭又辛辛苦苦冒着雪跑过来,当然,他没有听到散人那些想跟他说的话。

散人来了之后,便被大妈的关怀紧紧包围住了,跟大妈唠嗑行云流水,让优瓦夏觉得他俩应该与电视里的相声演员去同台竞技——就算说得再尴尬,也能一直一唱一和地持续下去,不给旁人插嘴吐槽的机会。

直到新年的钟声敲响,举国大喜,难忘今宵之时,大妈才撑不住了决定上床休息。散人和优瓦夏伺候完大妈就寝,收拾完屋子,站在大妈房间门口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散人想起自己来是想跟优瓦夏谈心的,不是跟大妈尬聊的,察觉之时却又天色已晚,又找不到逗留的借口;优瓦夏虽然漫无目的,却也觉得这样的见面有些缺失,他更是找不到什么话来让他们的见面时间能拖长一点。

“啊!我衣服还是湿的,能去咱屋暖气烤一下吗?”散人忽然看到衣架上挂着的自己的外套如得救兵。

“好啊,正好我还留了杯泡面没有吃完。”多亏了自己的记忆力,优瓦夏也找到了理由。

      于是两个人回了宿舍,散人果断倒掉了那杯凉了的面,阻止了优瓦夏用食物残害身体的行为,然后按部就班地烤衣服,尝试跟优瓦夏说话。

    

“因为我觉得……话费贵,我怕浪费钱,你知道咱俩现在隔得远。”散人辩解道。

“市内没长途的,你路费都不止电话费的。”

“我是跑过来的啊!”

“……”

散人觉得自己大概还没从和大妈的尬聊模式中脱离出来。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窗外,刚放完烟花的天空被污染物染成一种诡异的色调,光的颜色错综复杂地缠绕在一块儿,跟自己现在的心态有几分相似。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他想要的,特意跑来当然不是跟优瓦夏说白烂话的,可是……

“算了,你来也好。没有人类烦人的日子也挺无聊,想看戏还要去网上找视频,浪费时间。”

散人有点惊诧地转过身,发现优瓦夏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了床,他坐在靠着暖气的那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让散人想起他爬到树上逃课被自己找到的时候,在小卖部柜顶抽烟被自己揪住的时候,他总是喜欢从高处俯视别人,姿态骄傲,盛气凌人,但散人总觉得他眼神里的杀气愈发减少,又或者是自己已经习惯了,总之,他此时看到这样的优瓦夏,居然没来由的安心自信起来。

更何况他还说了“你来也好”。

“哈哈……其实我是真的觉得我妈做的饺子好吃来着,我正想着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咬了一口,刚咬下去就觉得你会喜欢这个味道,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尝一口啊,我就带过来了,你觉得怎么样,好吃吧,嘿嘿!”散人感觉自己的话匣子总算开了,难得地被优瓦夏撬开了。

“恩,挺不错的,怪不得我觉得你又胖了。”

“啊?我哪里胖了!还有你为什么说又……”散人戳了戳自己的肚皮,“但这不是重点!我是有话要跟你说的。”

“你说。”

“其实想说的特别多,但是太晚了,我得捡重点的。就是,这半年真的特别谢谢你,你真的是特别好的室友!”

“我知道。”

“你别插话!还有就是我一个月前给你的饼干是芥末味的,你……”

“我喜欢吃芥末。”

“啊?真没劲!我还以为我整到你了……额,还有,就是……就是……卧槽?”

 

散人忽然觉得自己额头一痒,这种触感大约只有小时候跟父母接触的时候有过,但又有所不同,凉凉的,是经常被自己吐槽“冷血动物”体温偏低的优瓦夏的感觉,更不同的是他能感到短暂的冰凉之后整张脸乃至浑身的滚烫,让他想起第一次被女孩子递小纸条的时候的那种发热。

那个时候,散人短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听到小姑娘支支吾吾地说着“我喜欢你”之类的句子;而这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字也吐不出,好不容易被优瓦夏打开的话语系统又被他无情地中止了,他只能听着从他耳侧斜上很近的地方传来的熟悉又冷静的声音。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特意跑来一定是想到了特别的事,我们无聊的日子里能称得上有意思的也只有那天晚上了,你支支吾吾地一定是觉得我很奇怪,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那么——”

“现在你知道了吗?”

优瓦夏的思维很快,这是他的优点,他也许会用很长的一段时间去规避什么,但他一旦确信了,用很短的时间就能解释得清楚。从大妈房间的门被打开,到最后散人硬是要留下,足够他明白他要怎么做的了。

他重新直起身子,看着面红耳赤的傻蛋,居高临下,骄傲凌人。






是的!我回来了~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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